時間回到五十年代。
這個夜晚，注定是與眾不同的。
漆黑的夜，雨水像是從天上倒下來的，雷聲大作，撼天動地，狂風肆無忌憚，吹折了樹枝，吹斷了枯樹，也掀翻了房頂，也仿佛要把大地撕裂一般。
楊山頂著蓑衣從屋外進來，跌跌撞撞的，渾身濕淋淋的，蒼白的臉上依舊淌著雨水。一進屋便癱坐在地上，嚎啕大哭。“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哇？”
“你在這里干嚎什麼呀？”楊山的父親怒不可遏，“讓你請的接生婆來了沒有？還不快點，你家媳婦快支撐不下去了”。
“黃接生婆來了的呀”，楊山聲嘶力竭。
“那她人呢？”
“雨太大了，半路上被洪水沖跑了。”楊山嗚咽，一雙糊糊的手使勁地拍打著地面，拼命地搖著頭。
“天哪！這都是什麼事啊？”楊山的父親暈厥了過去，一頭栽倒在屋角，頭皮都碰破了。
同時，屋里床上躺著的楊山的妻子，呼吸急促，血染紅了整個床單，臉頰上血水與汗水模糊，顯得十分的恐怖。
這個偏遠的小山村，依舊被風雨裹挾著，無助地在風雨中哀嚎。
楊山的妻子徐英子，雖說是這個村子里五大三粗的婦人，卻在命運面前變得是十分的無辜。她用盡了最后的一絲力氣，長嘶一聲，伴著一記驚雷滾過，徐英子的頭一歪——慢慢閉上了眼睛，臉如白蠟。
驚雷隆隆，電閃劃破夜空，猶如白晝。
“哇——哇”，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。
楊山從恍惚中驚醒，連爬帶滾地沖進房間。看到徐英子那面如死灰的臉，楊山伸手小心翼翼地觸摸徐英子的手——冰涼，又去觸摸徐英子的鼻端，沒有一絲溫熱的氣息。楊山一個趔趄，倒在了墻角，沒有嚎啕大哭，有的只是目光呆滯，嘴里發出喃喃的“嗯哼”聲。
楊山的父親，從嬰兒如雷的哭聲中驚醒，快步沖入房間。嬰兒還在血水里泡著，滾來滾去——而楊山，卻呆愣呆愣的，時斷時續地發出“嗯哼”聲。
老人感覺事情不妙，慌亂地把孩子處理了，用厚衣服把孩子裹得嚴嚴實實的。雖說是夏天，在這樣的雨夜，同樣帶著幾分寒意。幾乎整個過程，老人都呢喃自語，不成腔調。
楊山是老人唯一的兒子，從小是中苦命的孩子。在楊山十歲那處，楊山陪媽媽去集市上賣雞蛋（山里人家是養雞的，然而自己卻不舍得吃雞蛋，往往是拿到集市上去賣的），回來的路上，時值正午，由于天氣太炎熱，楊山下河洗澡。楊山剛一跳下河，好一會都不見露頭，他的媽媽急了，緊跟著跳到河里，四下里亂摸，費了好大的力才把楊山救上了岸，然而自己卻未能爬上岸，淹死了。
從此，附近村子里的人，都認為楊山命硬，八字太大，把自己的母親都死了。
等楊山長大，自然也沒有附近的女子愿意嫁給她，都怕被楊山克死。
待到楊山都快四十歲了，才娶了一個鄰村的寡婦。想必寡婦的命也硬，這樣就可以“相沖”了。
2
可是——
楊山面色如土。
楊山面色如土......
第二天，雨停了。太陽剛一冒出來，翠綠的樹葉就閃著熠熠的光茫，讓人有些眼花繚亂。山坡上的洪水依舊在怒吼，昂著高傲的頭，一路狂奔而下。
大清早，楊山一臉的迷茫，蒼白憔悴。他木訥的去請鄰居來幫忙，鄰居盡皆茫然。但看楊山的神情，也沒有多話說，給了了楊山安慰，并都默默的來幫忙。大家都沒有說話，主動的按鄉村的習俗操辦徐英子的事。
在這個山野鄉村，楊山家很窮。但楊山是一個很勤勞、厚道的人。東家有事，他一定去援把手；西家需要人手，他一定不請自來。楊山總是主動做那些最笨重的活，從不讓人安排，而且做得很好，他就一“老好人”的形象。這遠近的人，都得到過楊山身體力行的幫助，因此甚得村民們的喜歡。今天楊山的事，大家也都主動的前來，即使楊山還沒有來得急主去請的人，聽到消息也都陸陸續續的來了。
徐英子雖說是一個寡婦，但由于平日里也是熱心腸。她的死，鄉親們都感到惋惜，但事已至此。鄉親們都按照規矩習俗為她操辦事。東家米、西家油、北家菜、南家柴的，總算給徐英子的喪事辦完整了。
出殯后，人們陸續的散去。
“楊山，你過來一下”，王大嬸向楊山招了一下手。
“哦”，楊山摸摸腦袋，緊走了兩步，“大嬸，什麼事？”
“徐英子是一個身體棒著的女人，做農家活這個村她說第二，沒有人敢自稱第一，怎麼生孩子就死了呢?”
楊山瞪著王嬸，神情沮喪。
“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?”王嬸繼續。
楊山：“......”
一臉木然。
“山兒呀，別怪王嬸多嘴哦。”王嬸頓了會，接著道,"徐英子生的那個孩子，是不是克母喲？"
一句話......
“哎”，王嬸搖搖頭，轉身低著頭也離開了。
只剩下楊山一個人，呆立，木然。
半晌，楊山才喃喃自語的道：“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哇”。
楊來的父親抱著孩子，在院壩的樹蔭下喂米湯。
楊山走過去，一把奪過孩子，隨手扔到了院壩下邊的水溝里。
“你瘋啦”，楊老父親怒吼著，“這是命，與一個孩子何干?你這是在造孽啊！”楊老父親來不及挽起褲腿，徑直跳進了水溝，慌忙的一把撈起了孩子。
“我沒有瘋，這孩子的命太硬，會把我們都克死的”，楊山也怒了，咆哮著，聲音嘶啞。
“那也是命”，楊老父親老淚縱橫。
“明天我去找李八字給這孩子算一卦，取個好一點的名字，看能不能避開”，楊老父親搖搖頭，淚眼模糊。
“也只能這樣了，先算一下再說吧”，這也算是一點心理安慰了，希望能有所轉機。
楊山垂頭喪氣，沒有再說話。
第二天大清早，楊老父親抱著孩子，來到了三十里外的黑山鎮，找李八字給孩子算命，取名字。
祈求能帶來一線美好的希望，即使是一點點
3
夏天的太陽，無比的炙熱。
雖然楊老父親在天不亮就出發，可還是到接近中午才到達黑山鎮。黑山鎮是一個中心鎮，比附近的其他幾個鎮子都要大，南來北往的人多會于此，顯得異常的熱鬧。
楊老父親楊常生早年間在這個鎮子東西頭的大財主吳玉焜家做事，所以比較的熟悉。這個街上也還有一些老熟人都還認識，來到鎮子，一切都感到還是那麼的熟絡，楊常生的臉上也漾起了笑意。
“老楊，你今天怎麼也舍得來趕集呢？”
尋聲望去......楊常生嘴巴張得圓圓的，像是一個大大的“O“字，布滿陰云的臉也隨之舒展開來。
“老李頭，怎麼是你呀？”見到了故人，此刻楊常生臉上堆起了笑意。
本就樂活的人，命運的悲慘不會因為你是心底善良的人而有所恩典，因生活的困苦壓彎了腰，對他而言，快樂總是很少，痛苦卻填滿了肚子。
今天能在這里見到老李頭，算是近段時間以來最為高興的事情了。
話說這個老李頭，也是當初和楊常生一起在財主吳玉焜家做事的人，兩人關系很好，情同兄弟。
老李頭拉著楊常生來到了臨街的一家茶鋪，在黃桷樹下面坐了下來道：”老楊，我們都二十來年沒有見面了，今天能見到了，真是太高興了。“
老李頭說著，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布包，布包用繩子纏了又纏的，仿佛有什麼寶貝疙瘩一樣。
老李頭用一雙顫顫巍巍的手，慢慢的把布包打開，從里面取出一疊皺皺巴巴的錢，數了又數，以一張一張的放在膝蓋上，然后激動的說：”老楊，這是你當初借給我回老家娶媳婦的15塊錢，這二十多年來，我在這街上來回的尋了你好幾十回了，一直沒有碰到你。今天算是老天開眼了，讓我碰到你，來了確這一樁心事。“
老李頭說著，竟然淚流滿面。
楊常生拍拍老李頭的手，說：”你怎麼找我呀？你回家娶媳婦去了，第二年春節過后，我也就回家了。“
......
那時候，老李頭家很窮，兄弟共有5人。老李頭排行第二，他人憨厚，加之樣貌粗拙。好不容易熬到四十來歲了，才說了一門媳婦，還是一個傻子。
但總算是有了媳婦，老李頭卻珍惜的如命。
老李頭為了有一個家，當時向東家吳玉焜借錢不著。財主吳玉焜還為難老李頭，讓他做完地里所有的活，不然不給他結工錢。萬般無奈，老李頭才勉強的開口向楊山借錢。
楊常生二話不說就把領到的工錢全部都給了老李頭，并安慰說：”新安家不容易，得多備一點兒“。
那年，楊常生沒有回家過年。
今天碰上，老李頭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。
......
楊常生也是喜極而泣。兩雙又粗又裂的老手，緊緊的拉在一起，聲音顫抖，而頭卻像是鳥雀吃食一樣，不停的點著。
......
楊常生緊緊的把錢攥在手心里。
”哇......哇......“一陣哭聲傳來，楊常生才一下子醒悟過了，神情悲涼，仿佛被無邊的苦痛包裹著。
4
楊常生仰起頭，不讓淚水流出來。
“老楊，這是你家孫子嗎？”老李頭忙不跌地起身，伸手撩開了蓋在孩子身上的一張破舊的毯子。
這孩子，瞇著眼睛，哭聲無力，多瘦小呀。
“孩子病了，你是來給孩子找郞中的嗎？”老李頭有些著急。
楊常生好半天才緩過來，搖了搖頭，擦干了眼角的淚水。他費了好大的勁，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：“是我的孫子，剛一出生母親就死了”。
“啊——”，老李頭一臉的陰云，“這孩子也是命苦哦”。
命是不可逆轉的。好多人一生下來，就掉進了金窩窩里頭，錦衣玉食一輩子。然而這更多的人，卻是在窮苦中拼命的掙扎一輩子，也沒能過上一天好日子。這人呀，還真就得認命。
想到自己的身世，老李頭也是搖搖頭，有些許的無可奈何。
“孩子可能是生病了，你得去抓點藥才行”，老李頭拍了拍楊常生的肩膀，“走，我陪你去吧”。畢竟，自己和楊山也算是同命相連的兩人，一根藤上的兩個苦瓜。
楊常生不再言語，跟著老李頭來到鎮子東頭的袁記中藥鋪給孩子抓了兩副中藥。道別了老李頭，楊常生在一棵樹下給孫子喂了點米糊糊，就去尋鎮子西頭的李八字了。
黃桷樹下，三三兩兩的幾個人，都是在樹蔭下乘涼的。李八字專門從事看相、算命的行當，有好幾十年了，聽說是祖傳的相術，很準。早在楊常生還在鎮子里給財主吳玉焜家做長工的時候，李八字就在這鎮子里從事這差事了。從一個年青小伙干到現在，已是白發蒼蒼。
此時的李八字，戴著墨鏡，正悠閑的靠在黃桷樹上休息，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。樹下的人們，東家長西家短的談論著土地改革后人們種地的積極，種地的快樂。今年他家有多少存糧，明年計劃喂幾頭豬，都在他們談論的話題里邊。他們當中，好多嘴里都叼著旱煙鍋子，不少人臉上露出了微笑。
“你們聽說了沒有，有新政策了。”一個身著較為得體的老者說道。
“什麼新政策？”所有人轉過頭，目光齊刷刷的投了過來。
“聽說是搞活經濟的政策。”其實老者也說不上來，因為他的兒子是村上的干部，還沒有具體的指示。
“應該是上級的政策”，老者又補充了一句，然后起身走了。
楊常生沒有理會，更沒有心情去理會。他徑直的來到李八字的攤座前，足足站立了好幾分鐘，才喏喏的說：“先生，請你給我的孩子算一卦吧。”
“報上生辰時候吧”，李八字用手輕輕的推了一下眼鏡。
“六月六，亥時。”楊常生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。
“六月六，亥時。”李八字直起了腰桿，一臉的驚愕，摘下眼鏡，雙眼瞪得溜圓。
楊常生一個趔趄，倒退了幾步，眼睛直直的盯著李八字，顫抖著說：“是六月六，亥時。今天才第四天呢。”看到李八字的表情，只是此刻楊常生的聲音更小了。
李八字掐算道：“六月六，亥時。今年甲寅年，年號虎，甲寅乙卯大溪水；六月蛇，蛇有水游淵躍海；時候時亥時，不害自己害他人。這孩子的命太硬，必克他的母親和親人。”
“這孩子的命太硬，必克他的母親和親人。”楊常生低下了頭。
“這過，這孩子雖要受盡折磨，卻日后一定會有大作為的”，李八字篤定的語 調，讓楊常生臉色溫和了幾許。
“請問李老先生，給孩子取一個什麼名字好的？”楊常生期許的望著李八字。
“這孩子是水命，四天前又下暴雨，單名一個‘灃’吧！”李八字重新戴回了眼鏡。
“楊灃——楊灃——”，楊常生喃喃地念叨了幾遍。
5
一路上，楊常生不停的念叨：“楊灃——楊灃”。
天快黑了，楊常生才背著楊灃回到了家里。
楊山放手下頭的農活，接過孩子道：“李八字到底怎麼說的？這孩子到底克親人不？”
“這孩子不克親人，是他母親難產而已。”楊常生說這話的時候，心都在顫抖，聲音斷斷續續的。
“哦”，楊山望了一眼懷中的娃，沒有再吱聲。
半響，楊常生又說：“這娃命好，將來會有出息的。”
楊山臉上有了一絲笑容，喏喏的說：“有出息，可是娃他娘沒這個福份了哦”。
“取的什麼名字呢?”楊山低著頭。
“這娃是水命，取名一個‘灃’字”，楊常生簡單的回了一句，吧嗒起了他的旱煙鍋子，陷入了無盡的迷茫中，心里有說不出的苦惱。
“楊灃——楊灃”，楊山也念叨了幾遍，聲音是那麼有無助，抬頭望著夜空，沒有星星，只有無邊無際的黑。
......
與此同時，村口劉富貴家卻是十分的熱鬧。劉富貴是手藝人，這十里八鄉的手藝活，都是請劉富貴在做。他的手藝特別好，鄉里人，為人也和善。而且總是為主人著想，能節省的東西或工時，他都為主人家著想，節省下來了。因此，只要那家有些，都請他做，往往都是在預訂。劉富貴總是這家干了干那家的，總有干不完的活，一年也沒有能空閑幾天。他一雙勤勞而又靈巧的手，給一家人的帶來了幸福的生活。
劉富貴的妻子王英，是一名下鄉的知青，城里人，知書達理的，長得秀外慧中，又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，在村里的小學堂教書。
當年王英作為知識青年，來到黃桷椏村，從事農業生產勞動。由于是城里人，來到這陌生的窮山村，王英不久就病倒了，好長時間才好，身體也是十分的羸弱，無法從事勞動。
劉富貴當時也在村里的大隊部工作，他主動向領導報告關于王英的事，請求多干一份工作，把王英推薦到村里有小學教書。王英感受到了劉富貴的誠懇，一來二去，兩人好上了。
后來，土地包產到戶了，劉富貴也就回到家里種自家的地，干起了自己拿手的手藝活。王英就再也沒有回去城里，一直留在村上的小學教書了。這樣一來，家里的生活倒還挺富裕的。
也就是在昨天，劉富貴的媳婦王英順利的生下了第三個孩子——是一個女兒。前兩個孩子都是男孩子，劉富貴也是很開明的人，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女兒。我們這里的農村是流行傳宗接代的，如果那家沒有生兒子，香火就得不到延續。因此，往往很多家庭會想法一直生，直到生出男孩兒為止。
而王英昨天生了一個女兒，在劉富貴看來，這是兒女雙全，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。劉富貴一喜上眉梢，就請了自家親戚和左鄰右舍，在家里擺上幾桌，來熱鬧熱鬧。
話說王英也是這黃桷椏村周圍十里八村的文化人，取名也自然是十分的講究。自己都那麼漂亮，美兒自然也不會差，寄托著一份愿望，希望女兒乖巧伶俐，故取名“劉穎”。
6
客人酒醉飯飽，眾人散。
......
“穎”，聰明、乖巧且才能出眾。劉富貴不停的念叨著，他抱著女兒，仿佛看到了女兒亭亭玉立的樣子，說不出的高興，真乃“家有小女初長成，貌似荷蓮賽芙蓉”。
劉富貴念念不止。王英斜躺在床上，看闐劉富貴滑稽的表情，忍不住“咯咯”地笑了。
回想當初來到這個偏遠的山村，沒日沒夜地干活，一下子病倒了。要不是眼前這個憨憨的男人，那次的一病不起，很可能就永遠起不來了。看著看著，竟然眼淚汪汪的。
劉富貴看到妻子那紅紅的淚眼汪汪的眼睛，連忙放下孩子，俯下身子，又用中指輕輕的為王英擦拭眼角，關切的問道：“怎麼你還哭上了？”
王英抽泣著，搖了搖頭：“我那有在哭啊，沒有哭，人家是看你高興的樣子，滑稽的表情，笑的。”
“我還以為我惹你傷心了。”劉富貴噘噘嘴，“沒哭就好，坐月子，不能哭，免得傷了身子”。
“有你的關心，我那會哭呢。”說著，王英的眼淚不聽話，竟然又流出來了。
有道是“若問閑情都幾許？一川煙草，滿城風絮，梅子黃時雨”。王英積壓在心頭的點點滴滴，已不再是風花雪月的兒女情長，她知道，世間文字千千萬，唯有情字最難得。此刻的她，更多的是對人生的際遇，對眼前人的珍惜。
王英沉默，沉默在懂的世界，沉默在愛的世界，也沉默在對未來生活的無限幻想中。
“富貴——”，王英轉過頭來，卻沒有再往下說，欲言又止。
劉富貴盯著王英，他知道王英有心事：“有事的話，你就直接說吧從來沒有見你今天這樣，吞吞吐吐的。”
“算了......我沒事......你想多了”，王英側了側身子。
氣氛一下子沉寂了，沉寂得讓劉富貴摸不著頭腦，沉寂得讓劉富貴心顫發抖，也沉寂得讓劉富貴語無倫次。
對于這個女人能嫁給自己，那是上天對他莫大的恩賜，更是祖墳上冒青煙。王英是城里人，勤勞聰慧，更能持家。因此，劉富貴對王英特別的珍惜，含在嘴里怕化了，捧在手心里怕飛了。
劉富貴伏在床沿上，輕輕的搬過王英的身體。顯得有些緊張、局促，顫顫巍巍的說：“英子，你就別生悶氣了，壞了身子不好”。
“富貴，真的不關你的事，是我自己的問題”，王英嘆了口氣，“也不知道楊山那娃怎麼樣？娃一出生娘就死了，沒有奶喝，這得多可憐啊！”王英漂亮的臉上布滿了陰云，茫然無邊。
“哎，你嚇我一跳。你心里頭擔心的是這事呀？早說唄。”劉富貴猛的一拍床沿，騰地站了起來，語氣提高了八度，“其實我也想過這事，擔心你邁不過這個坎，所以不敢提。”
劉富貴右手捏著下巴，思忖了一會，猛地拍了一下腦門，語氣有些激動的說："英子，你看這樣行不，我們收楊山的兒子為干兒子，名正言順。以后你奶水多，讓分一點給他的兒子吃。"
王英望著劉富貴，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，笑靨如花，兩個淺淺的酒窩越發的好看。客人酒醉飯飽，眾人散。
......
“穎”，聰明、乖巧且才能出眾。劉富貴不停的念叨著，他抱著女兒，仿佛看到了女兒亭亭玉立的樣子，說不出的高興，真乃“家有小女初長成，貌似荷蓮賽芙蓉”。
劉富貴念念不止。王英斜躺在床上，看闐劉富貴滑稽的表情，忍不住“咯咯”地笑了。
回想當初來到這個偏遠的山村，沒日沒夜地干活，一下子病倒了。要不是眼前這個憨憨的男人，那次的一病不起，很可能就永遠起不來了。看著看著，竟然眼淚汪汪的。
劉富貴看到妻子那紅紅的淚眼汪汪的眼睛，連忙放下孩子，俯下身子，又用中指輕輕的為王英擦拭眼角，關切的問道：“怎麼你還哭上了？”
王英抽泣著，搖了搖頭：“我那有在哭啊，沒有哭，人家是看你高興的樣子，滑稽的表情，笑的。”
“我還以為我惹你傷心了。”劉富貴噘噘嘴，“沒哭就好，坐月子，不能哭，免得傷了身子”。
“有你的關心，我那會哭呢。”說著，王英的眼淚不聽話，竟然又流出來了。
有道是“若問閑情都幾許？一川煙草，滿城風絮，梅子黃時雨”。王英積壓在心頭的點點滴滴，已不再是風花雪月的兒女情長，她知道，世間文字千千萬，唯有情字最難得。此刻的她，更多的是對人生的際遇，對眼前人的珍惜。
王英沉默，沉默在懂的世界，沉默在愛的世界，也沉默在對未來生活的無限幻想中。
“富貴——”，王英轉過頭來，卻沒有再往下說，欲言又止。
劉富貴盯著王英，他知道王英有心事：“有事的話，你就直接說吧從來沒有見你今天這樣，吞吞吐吐的。”
“算了......我沒事......你想多了”，王英側了側身子。
氣氛一下子沉寂了，沉寂得讓劉富貴摸不著頭腦，沉寂得讓劉富貴心顫發抖，也沉寂得讓劉富貴語無倫次。
對于這個女人能嫁給自己，那是上天對他莫大的恩賜。王英是城里人，勤勞聰慧，更能持家。因此，劉富貴對王英特別的珍惜，含在嘴里怕化了，捧在手心里怕飛了。
劉富貴伏在床沿上，輕輕的搬過王英的身體。顯得有些緊張、局促，顫顫巍巍的說：“英子，你就別生悶氣了，壞了身子不好”。
“富貴，真的不關你的事，是我自己的問題”，王英嘆了口氣，“也不知道楊山那娃怎麼樣？娃一出生娘就死了，沒有奶喝，這得多可憐啊！”王英漂亮的臉上布滿了陰云，茫然無邊。
“哎，你嚇我一跳。你心里頭擔心的是這事呀？早說唄。”劉富貴猛的一拍床沿，騰地站了起來，語氣提高了八度，“其實我也想過這事，擔心你邁不過這個坎，所以不敢提。”
劉富貴右手捏著下巴，思忖了一會，猛地拍了一下腦門，語氣有些激動的說："英子，你看這樣行不，我們收楊山的兒子為干兒子，名正言順。以后你奶水多，讓分一點給他的兒子吃。"
王英望著劉富貴，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，笑靨如花，兩個淺淺的酒窩越發的好看。
7
王英臉上那美麗的笑容像綻開的花一樣。
頓時，屋里也蕩漾著歡快的笑聲，像一曲來自天上的梵音，真可謂是“尊前一曲歌，歌里千重意”。就這樣，他們夫妻倆心有靈犀的相互一望，已然是曲中人了，這或許就應該是夫妻的最高境界吧。
夜風徐徐的吹，吹散了夏日的悶熱，也給這山村寧靜的夜晚帶來了幾分愜意，彰顯著人們善良而又純樸的本性。
劉富貴和王英心潮此起彼伏，難以入睡。
......
“楊山，在嗎？”劉富貴扯著嗓子喊。
好久，也沒有回聲。
“常生大叔，在嗎？我是劉富貴。”劉富貴咚咚咚的敲門。
門開了，楊常生走了出來。看到是劉富貴，一臉的驚愕，慌忙的掇了一條凳子出來，請劉富貴從下。
“常生大叔，我家王英楊收楊山大哥的兒子為干兒子，你看可以嗎？”劉富貴一坐下，便直接的道來。
楊常生狐疑，張大了嘴巴，沒有作聲......
“我家英子想收楊山大哥的兒子作為干兒子”，劉富貴直接把聲音提高到三十二分貝了。
楊常生沒有說話，嘴巴張得更大了，簡直能放得下一個拳頭。
半晌，才使勁的揉了揉耳朵。
“我說常生大叔哇，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呢？我和我家英子商量過了，收楊山大哥的兒子作為干兒子。”劉富貴直接把嘴巴湊近楊常生的耳朵邊。
此時，楊山抱著孩子從屋里出來。
“撲——通”，楊山跪在了劉富貴的面前。
楊常生早已是淚流滿面，哽咽的說不出話來，隨即跪在地上，給劉富貴磕起頭來。
楊山也給劉富貴磕頭。
這弄的什麼事情啊！劉富貴嗖一下站起來，急得團團轉。不就是收一個干兒子，有必要這麼夸張嗎？劉富貴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了。連忙俯下身，把楊常生扶起來，又把楊山也扶了起來。
“我就說這孩子命好，總算是有救了”，楊常生蠟黃的臉上淌著淚水，哽咽著。
“謝謝你們救了我這苦命的孩子”，楊山哭得像個孩子。
劉富貴接過楊山懷抱里的孩子，笑著說：“其實也沒有什麼，這是我家那口子的意思，你們知道的，她教書的人，本來就喜歡孩子。加上徐英子嫂子這麼一去，孩子吃奶是一個大問題，正巧王英剛生了娃，我家的女娃吃不了那麼多奶，尋摸著你們如果不嫌棄的話，這娃可以吃點奶，長得也會好一點吧”。
劉富貴邊說，楊常生和楊山不停的點頭，嘴里不停的念叨著：“謝謝......”。
“走，常生叔，楊山哥，把孩子抱我家去，讓娃他干媽也好好的瞅瞅”，劉富貴說著，抱著娃轉身就朝屋外走。
“喲，是富貴啊！”說話的是王嬸，正好從地里回來，路過楊家門口，搖擺著那胖乎乎的腰，迎了上來。
“王嬸好。”劉富貴也笑著招呼。
“你這是把孩子抱那去呢？”王嬸伸長脖子瞅了一眼劉富貴懷中的孩子。
“王嬸，是這樣的。我家英子也生了，尋摸著奶水有多，讓楊山哥的孩子也吃上一口”，劉富貴掀開了蓋在孩子身上的衣服，“這孩子身體很不好，瘦小......以后，這孩子就是我的干兒子了。”
劉富貴往前走，然后補充道。
“還干兒子，會給你帶來災難的”，王嬸撇撇嘴，晃著她水桶般的腰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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