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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1年農歷八月初四六點生辰八字

解夢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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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炎鑫的臉色看不出是緊張還是疲倦。高高的個頭隨他爸,漆黑的頭發下面目圓潤,身子被扎扎實實地套在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下面,踩著一雙硬挺挺的亮皮鞋,脖子上束著暗紅波點的領帶,胸前一朵永遠不會枯萎的紅色紙玫瑰,他站在人群中間,總是得昂著胸挺著腰,像個鉚足了勁兒在鼓氣的氣球。左手一包紅色的中華煙,有人走過,總是要抽出一根,微微鞠躬,給人遞過去,人人見了都知道這是新郎,便也遞回去幾句喜慶的話。攝影師的一個空煙盒,一個下午就這樣被重新填滿了。

「都是第一次」,我心里想。第一次,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大笑,什麼時候該嚴肅,什麼時候該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,什麼時候該講正事,給一些決策和建議。但是,笑在這種場合,永遠都不會錯。如今,我瞧著他,已經累得連笑的力氣都勉強不來了。從昨天第一次見到他,還有點兒惴惴不安的樣子,到現在,也就是第二天下午,30 多個小時沒合眼。虛歲 26 ,這是個參差的年紀,有人孩子上了小學,有人還在念書,覺得自己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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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宴的涼菜上插入花鳥工藝品。

他也處在一個復雜的心境,成熟意味著喪失。一方面生長的環境讓他知曉應該遵循家訓結婚生子,另一方面城市生活又讓他內心依舊是個孩童。直到昨天凌晨,親戚們在屋內堂前一邊喝茶一邊等待天時,一位近親突然發出一句喜悅的感嘆:「過了今天,你就是個大人了!」

突然間,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靜下來,大家換作期待的目光齊刷刷向陳炎鑫看去,然后一堂嬉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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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席開始,白天還在洗菜的親戚們換上制服,端著菜而來。

那是 1 月 16 日,農歷臘月初四,異常風大的日子。聽人說,昨天天氣格外舒服,陽光燦爛,無風,端個凳子坐在陽臺,仿佛提前過上春節了。這一日,我們從廈門降落,乘一個小時的高鐵至云霄,又坐了一個小時的汽車抵達漳州市東山縣陳城鎮。大概是臨海又依山,土地緊缺,這里房屋修建得逼仄,戶與戶之間有時只隔一個拳頭。我們從一條羊腸小道進去,拐了兩個彎,掀開甬道上搭建的紅帳篷,于是,那些紅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—— 門上的紅對聯、女人的紅頭花、竹籃上的紅紙、門楣上的紅桃符、堂前的紅蠟燭、廚房內滿倉滿谷的粉紅色桃粿、墻上貼著一張紅紙,上面寫著新郎與新娘的生辰八字、黃道吉日及祝詞:

裁衣擇于十一月二十三甲寅日辰時 相狗猴人避吉

結婚擇于十二月初五乙丑日庚午時吉

冠笄擇于十二月初五乙丑日午時吉

進房擇于十二月初五乙丑日午時吉

拜天恩擇于十二月初五乙丑日丑時一點開香吉

先一日用麒麟到此貼在門床楣上吉

擔布擇于十一月二十三甲寅日吉時吉

根 庚子 乾坤吉利喜合婚

苗 乙丑 今朝兩元娘共君

花 乙丑 二造結合吉星照

果 庚午 大明吉利多兒孫

—— 紅色紛紛冉冉跳躍進眼睛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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粉色糯米團子堆壘在竹匾內。

回到屋外,前院左側架了一口大鍋,旁邊一個滿臉莊嚴的中年男人,留著八字胡,穿著黑夾克,左手插入褲兜,右手拿著一柄湯勺在鍋里翻騰著熱油。另一個青年男人端著一個裝滿了炸五香的菜籃站在他旁邊,他只是頭抬了一下,青年人就向油鍋里傾入滿滿的炸五香。這玩意兒先用豬里脊、豬肥膘、干扁魚、荸薺混入五香粉,然后在外頭裹上一層豆腐皮,炸了后,油香直往腦門上竄。四周圓桌已經陸續上菜,炒魷魚、糖醋魚、魚丸芹菜湯、燒帶魚……八九個菜都是海鮮,讓內陸人見了生嘆。

可這樣的熱鬧與規整,吃的并不是宴席,而是家常菜。那個八字胡男人做完飯,一聲不吭地拂袖而去,仿佛一個道長。他也并非宴會廚師,而是陳家人請來給大伙兒燒飯的自己人,在這里準備了三四天喜宴所需的食材 —— 八仙桌上一簸箕一簸箕的魷魚、炸魚塊、炸五香;用油紙墊著的一摞摞的粉色桃粿;肉粉色的小碗內裝著十幾個粉色的糯米團子;每只雞的脖子上被綁著紅絲帶,兩根五彩的雞毛插在屁股上;山羊的胴體被扎著一朵大紅花孤獨地躺在桌子上;燒鵝與燒鵝疊在一起,豬頭與豬頭相視而笑……食物被冰冷冷赤裸裸地堆砌在一起后,失去了吃它的意義,變成了形而上的貢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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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宴前日,村民們紛紛將家中食物用扁擔背簍挑來,討一份喜氣。

晚飯過后,阿姨們用水管沖刷著地面,不斷有人挑著扁擔上門,前后竹筐上貼著紅紙紅布,掀開來是巨大的粿,像蛋糕坯子,半徑足有 1 米長,頂上蓋了一個圓形的喜字,四周又蓋了 7 個。村民們紛紛來道喜,將自己家的食物拿來,等結束后再拿回去,想熏染點喜氣。

500 米外是陳氏祠堂。燈火徹夜亮著,一彎新月掛在屋頂的脊獸上。

屋檐下則是繡得花團錦簇、寫上「金玉滿堂」的紅色綢緞,五彩的穗子一直垂到門楣下方。門柱上貼著紅彤彤、金燦燦的對聯,兩旁墻上的紅紙寫著捐款人的姓名和錢數。往內走,供桌上的香爐還未燃盡,借著紅色的燈泡,牌位后隱隱約約能看見木墻上斑駁的童子和梅花鹿,而壽星被一張祈求合鄉平安的紅色道符遮住了半部面孔。四周的墻上貼滿了層層疊疊的對聯,都是村里生了孩子的家長送來的,例如寫上「德門喜氣恰三多,第一件事還是讀書」。下方的桌上有七圣夫人的木板雕刻、墨汁、滾軸、紅紙,送來對聯,印一張七圣夫人回家。

這里是一個村落的生老病死和婚喪嫁娶,每個人這輩子都得鄭重地進來兩回。月夜下,祠堂中庭的石板亮盈盈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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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羊趴在豬身上,作為祭祀用品。

陳宅內也同樣安靜。

我們再進去,不由得嚇了一跳。門口兩只粉白的豬,一只身上還趴著白天那只山羊,豬的背脊插著福祿壽花,山羊頭戴頂花,儼然一副等待我們多時的樣子。一張八仙桌立在中央,兩座蓮花元寶塔下壓著兩條黃紙掛青,中間一頂香爐,兩支爬上了金龍的紅蠟燭,后方是香煙、紅粿、豆腐、粉絲、黃花菜、香菇、粉團子、菠蘿、蘋果、梨、橘子、紅酒、白酒……旁邊又有兩張桌子延伸出去,放上豬頭、白斬雞、燒雞、炸五香、魷魚……左右兩側是同樣的香爐與貢品。

三十座元寶塔掛在門楣下,每座塔都由上百個元寶組成,下方的掛青遮擋視線,風吹過隱約顯現堂前的關公像。總之,天地山河、皇母娘娘、觀音菩薩、七圣夫人、天公地公、灶神財神,都有敬他們的一分天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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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祀的海魚身上被綁上紅色膠帶。

幾個近親聚在沙發前喝茶,海風獵獵,倒顯得屋外的食物們格外熱鬧。陳父掌茶,一張方臉,一件皮衣,長得誠懇。剛燒開的水倒入大紅袍,等待 10 秒,用手捏著茶碗的邊緣,依次給各個茶杯倒上茶湯,三輪下來,茶湯變淺,再撕開一包重新燒水。新來一人坐下,就用竹夾夾出一個杯子,用熱水燙過,遞到面前。

12 點。陳母來了,紅色的指甲縫中都透著高興。

「我去化妝了。」

她的劉海燙得硬挺挺地覆蓋額頭,畫上濃濃的眉毛,撲上細粉,再染上豆蔻色的口紅和腮紅。典型的南方海島人長相,每個線條都是用濃郁的油墨畫的,它們郁郁蔥蔥地長在一塊兒,充滿了溫度,好似能聞到菠蘿香。

一件嶄新的水紅色毛絨短大衣,像一個可愛的娃娃,內襯又是黑色的蕾絲,透露著性感。過了一會兒她換了一件正紅色的羊絨大衣。我們說,還是剛才那身好看,口袋上的蝴蝶結顯得年輕。她像小女孩兒一樣赧然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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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 1 點開始祭祀,左起為新郎奶奶、父、母、姑婆。

「我們在等什麼?」我問。

「等吉時。」陳母說。

「那時要做什麼?」我問。

「我要拜 120 下。」她說。

1 點。她換上一條古老的新娘半身裙,綢緞上有銀光的暗紋,黑色裙邊用金線繡了福紋,鈷藍色的花窗圖案將大片紅色破開,牡丹、菊花叢中生長出來。陳炎鑫點起長生燭,海風從 2000 米外吹來,一會兒就吹滅了,他便繼續點上,仿佛神明降臨。父母、奶奶分別點上細細的貢香,在每個供桌前念念有詞,依次拜了 12 下。之后,那些細細的香火分別被親戚們插在各處貢品上,黑暗里燃起的點點火光飄浮在空中,像東海上上下搖晃的船火。

1 點 30 分。打開另一種香,有手指那麼粗,上面五顏六色地刻上「官運亨通、獨占鰲頭、學業有成、八方進財」。陳母舉著那捧似花束一樣的香插入香爐,跪在墊子上,一邊拜,一邊有阿姨將花生丟入桶內計數,烏黑的發鬢上福祿壽花一直朝下點地,風聲呼嘯要將那些「噠噠噠」作響的花生吞滅。5 分鐘后,她怡然地進屋,拍著膝蓋說「好痛哦」,便去廚房煮粥蒸粿給我們吃,又抱怨陳父只需簡化地拜 12 下,說的時候依然是笑的。甘之如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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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宴當日凌晨 3 點,祭祀,家中親戚在幫忙燒祭祀錢幣。

燙嘴的茶水一杯杯倒滿,解不了我們的困倦。親屬們個個抖擻,閩南閑話中間歇聽見笑聲。

終于,3 點到了。我依稀記得,嗆人的煙霧跑進屋內,白色的灰燼一直吹到跟前,手一碰,就碎了。遠在 50 米外的熊熊火焰,照得背后的白墻橘紅。我們紛紛醒來,朝屋外奔去,似要與這火焰共存亡。4 個鐵皮桶立在廢墟墻下,叔叔們挑來紙錢、掛青、元寶塔,阿姨們捧起來往火桶里扔。火勢像是著了魔,高得攀天,那些大大小小的灰燼被風卷起來,往上升,最開始像是無所依靠,在半空中打轉,找不到去路,接著它們在黑色的天幕下凝聚成一條火龍,發出嘶嘶呼呼的叫聲,往東邊去了。

我只看見那些黑色的頭發下火紅的花朵無畏火舌,又想起陳母對我講,這些元寶塔買也是可以的,但是從小就會扎,先將紙錢疊成元寶,再將元寶扎成寶塔,疊了數萬個,花了 3 個月。

如今無所憐惜,都成了灰燼。

4 點。炮竹炸響海岸,與海浪起舞,無人入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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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宴當日下午,親戚們聚集在甬道上擇菜。

再見到陳炎鑫是與妻子沈雅瓊在一起。

婚房里聚集了年輕男女。陳母捧來一盆插了石榴樹枝的水,將一張道符點燃丟進去,用「多子多福」水擦拭新人面龐,然后將那盆「污穢」倒出家門。新娘為新郎系上綁著錢幣的紅腰帶,圍到肚皮前,捆不上了,雅瓊一聲「你吸一下肚子嘛」,引得大家哄堂大笑,她戴著半遮面的金色珠鏈,一顫一顫地搖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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熏制魷魚(左)和腌制海魚。

穿著紅色道服的法師已經在樓下準備,拿著一個竹籃,里面有尺子、剪刀、稱、硬幣,小盤子里有一碟油,燃著一根棉線。吉時一到,新人下樓,新郎正對堂前坐在竹匾上的小木凳上,叔公為他梳頭發。換上新娘坐,叔婆用紅棉線為她挽面,從鬢角到臉頰到頸后,接著在腦后插上銀色的如意發飾,戴上紅紙花 4 朵,然后將一個紅花圈放在頭頂。陳奶奶穿著一件印著小雛菊的襯衣,一直在旁邊喜悅地指導,目色不再游蕩,抿起嘴唇俯視著叔婆的手,手行至最末,喝一聲「梳頭梳到這,世世代代都流傳」。

蓋上四角掛著中國結的紅蓋頭,陳炎鑫也走入竹匾,兩人站立,雙手捧著剛才的竹籃。陳母站在身后,拿著一匾黑豆在頭頂搖了搖,出門倒了。接著,叔公舉著竹匾站在陳炎鑫身后,里頭有一張八卦圖。法師面對關公像高唱著無人能懂的咒語,左手搖著鈴鐺,右手拿著石榴枝條,不時點些碗內清水,灑在地上。他抑揚頓挫的聲調,持續了大約十多分鐘,所有的親友圍站四周,奶奶靠著沙發,喜悅的,認真的,嘴角上揚的,無比自豪的,最后,隨著法師的一聲「好」,而高喊一聲「好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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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建名菜紅蟳糯米飯所用食材紅蟳,即鋸緣青蟹。

午后的陳家籠罩在溫柔的日光中,那些凌晨還在試探焰火的阿姨們,已經戴好袖套和圍裙穿梭在鄰家門前的空地上 —— 那里搭建起了 5 米桌案,5 個師傅各司其職,切菜、焯水、煮羊肉、拌排骨,8 個騰騰冒著藍火的灶眼依靠墻角。其中一人能看出是總廚,臉上的紋路深厚不少,留著八字胡,劍眉,酒窩已經變成了面部的一塊凹陷,手里總有一支香煙。說耐人尋味的閩南話,例如,名叫張阿成,曾經是華僑大飯店的廚師長,做了 40 年廚師,初三便開始學廚。零碎的話語后,他顯然更樂于介紹當日的菜品,一共 16 道:

一、涼菜拼盤(腌雞、熏墨魚、腰果)

二、清蒸龍蝦(蝦面)

三、紅蟳八寶飯

四、清蒸紅石斑

五、爆炒鮑魚

六、板栗羊肉

七、錫紙排骨

八、香炸鳳尾蝦

九、香酥沙蟲

十、荷花包

十一、百年好盒

十二、櫻桃、福橘、芒果青

十三、佛跳墻湯

十四、青鰻湯

十五、發菜蝦肉羹

十六、桃膠桂花羹

這是 44 桌的宴席規模,每桌 2000 元。為確保每個人都能吃到一根排骨,準備了 480 根,用豆豉、紅糖、大蒜、洋蔥、番茄醬腌制;那兩頭豬與一頭羊,已經被切在不同的鍋里,與不同的調料混合,羊肉甜蜜蜜,豬肉沉醉在料酒湯中;剛炸出來的腰果、陳母養了 3 個月的公雞、熏制了半年的墨魚被擺放在平盤內,罩上保鮮膜,插上一朵會亮燈的桃花小鳥;水井旁的阿姨一開始是剝蒜和姜,接著是洗龍蝦,然后是洗紅蟳和青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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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盤有 10 份龍蝦,確保每桌每人都能吃到。

入夜。16 個剛才還在打雜的阿姨馬不停蹄地換裝,洗凈雙手,涂抹脂粉,穿上肉色絲襪、領結白襯衫和紅色背心裙。這些女人們,在一天之內變化了三個身份,像是無數個《山河故人》中的趙濤,無間隙地從江湖走入廚房。

7 點,舅舅入席,爆竹聲里宴席開場。張阿成摸了摸手表,放下茶杯,從茶桌旁站了起來。鋪著蝦面的白色餐盤以 11 個一排、4 個一列排開,鋪在長桌上。掀開鍋蓋,騰騰的熱氣中是雪雪白的蝦肉與赤赤黃的蝦殼,一個廚師端來蒸盤,兩個廚師將龍蝦赤手放入盤中,阿成則負責最后的裝盤,撒上小蔥花,清點完每個餐盤上的 10 只龍蝦(每只為龍蝦的一半),然后將兩個餐盤端到阿姨們的托盤上。阿姨們依次排開整齊地從廚房出發,通過甬道、通過房與房之間黑暗的小徑、通過桌與桌之間,熱熱鬧鬧地走入宴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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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陳家樓頂望去,紅色帳篷在鄰家門前過道上鋪開,夜間,所有客人都將落座,亮起紅色燈火。

新郎新娘與陳父陳母拿著酒杯,端著滿是香煙的盤子也出發了,在每個桌子前觥籌交錯,父母笑得比新人還要燦爛。

我想起陳母笑嘻嘻地說,「膝蓋真痛」,眉眼都是笑的,又看見陳父與每一個人喝酒,每一杯都要溢出來,濕透了托盤上的紅布,然后笑嘻嘻地說「大哥真的是醉了」,喝多的快樂大于醉酒的難受,這便是中國人的信仰和氣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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