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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夢佬

《林家鋪子》是茅盾先生在1932年6月完成的一篇小說,講的是“林家鋪子”走向破產的過程。

文學是時代的投影。開門見山就強調這篇小說的完成時間,有助于我們重述林家鋪子“破產”的時代背景。就大的時間框架而言,當時正處于九一八事變后半年左右。在這半年時間內,中國正處在濃重的凄風苦雨中:日寇鐵蹄一步步南下,1932年初更是將戰火燒向上海。“林家鋪子”位于長江沿線距上海不遠的一個小鎮上;“林家鋪子”的命運,正是當時中國社會狀況的縮影。

當然,在這里我無意于從家國命運的角度解讀這部文學作品,而更想從破產法的角度,來分析這篇小說中展示的一些細節。這種分析進路,或許能夠為與破產法有關的法律與文學研究,積累相應素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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需要特別申述的是,在1932年6月茅盾寫作《林家鋪子》時,中國并沒有破產法。我們知道,中國的破產法肇端于1906年的《大清破產律》,但這部法律實施兩年后,即被清政府廢除。中華民國建立后,北洋政府幾度試圖起草破產法,但由于當時軍閥混戰的影響,國會停停開開,“槍炮作響法無聲”,破產法畢竟是不急之務,這就導致我國在清末破產法曇花一現后,重新回到沒有破產法的暗夜。這便是茅盾在寫作《林家鋪子》時我國破產法治建設的實際狀況。而真正意義上的破產法,還要等三年才能頒布。

其實,無論當時破產法狀況如何,從文學創作的角度,都不重要。畢竟,文學作品的讀者是普羅大眾,文學作品的生命力在于想象力、在于故事、在于人物形象塑造、在于沖突,而不在于是否符合特定時代的破產法,更不在于與破產業界同行切磋一件事、一個行為是否符合破產法的精神或規定。明了這一點,我們才會有一雙慧眼,把“林家鋪子”的紛擾,看得“明明白白真真切切”。

《林家鋪子》里的核心人物,是林家一家三口:“林家鋪子”的經營者林先生,一緊張就打嗝不已的林大娘,還有很喜歡穿東洋服飾但又懼怕外界仇日壓力的林姑娘阿秀。“林家鋪子”在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小鎮。這個小鎮里有商會,也有大唱保護窮人高調的黨部;有商會有黨部,當然也就有欺凌鄉里的黨老爺……這些權力機構的存在,為小說的發展埋下了伏筆。所有的故事,都圍繞年關將近時“林家鋪子”的經營狀況和債權債務展開——

“林家鋪子”是個雜貨鋪,跟其他鋪子一樣,主要產品幾乎全部來自日本,衣食住行、吃喝用度,應有盡有。在那個特定的時代,日本貨確實物美價廉,但能否賣日本貨,卻是個政治問題,商人必須要在政治正確與盈利之間實現平衡。而究竟是否平衡,則是以商會和黨部為代表的當局說了算。他們可以借著“封存東洋貨”、防止經營者逃債等各種借口,為所欲為。小說開篇,林先生就不得不花去400元賄賂當局,解決“封存東洋貨”問題;錢到令至,“林家鋪子”在撕去原產地商標后,總算以“國貨”的名義重新開張。這是經營中不得不為的妥協之道,但也嚴重損害林先生的資產負債表,讓“林家鋪子”從一開始就陷入財務困境。

就茅盾的交代來看,“林家鋪子”早年經營狀況尚好,對外有債務,也有債權,收支大體能平衡。但在這一年年底來臨的時候,“林家鋪子”卻陷入現金流斷裂、不能清償到期債務的窘境:特殊年景,民不聊生,“林家鋪子”以鄉下人為主要顧客群體,但鄉下人實在過于窮困。小說中有個細節:新年快到了,但什麼都賣不動,鄉下人有限的錢要優先用于購買糧食;這導致九角洋錢一頂的洋傘都嚴重滯銷,哪怕路過的鄉下青年十分喜歡。“沒有錢買”“錢不夠”……顧客們的財務困境,必然就傳導給“林家鋪子”,最終波及到林先生的經營狀況,哪怕林先生使勁渾身解數推銷,依舊毫無效果。而且,不僅“林家鋪子”如此,其他各家亦如此。

這可如何是好?400塊剛支出去,卻沒有一文錢進賬。林先生有到期債務要還,也還要為幫助吳媽開工資……派出去收賬的壽生,又是遲遲不見蹤影。為保持必要的現金流,林先生不得不“大放盤照碼九折”甩賣,“開銷都沒著落,官利更說不上”。這也就意味著,每賣1元錢,他就虧損5分錢。他知道越賣越虧的道理,但為現金流,不得不飲鴆止渴,正所謂“可憐身上衣正單,心憂炭賤愿天寒”。

或許,我們可以盤點下林先生的“賬簿”。就債權來說,林先生當時有應收賬款1300元,其中本鎮600多元,四周700多元。而就債務來說,林先生當時欠上海東升號800元,其他林林總總加起來,總數有2300多元。

林先生的窘境可見一斑!這不,打開的賬簿還沒合上,他的債權人之一,朱三太就顫巍巍進來了。“林家鋪子”頗有點地方金融機構的味道:鄉鄰將錢存到“林家鋪子”,林先生獲得融資、擴大經營的同時,按期支付利息。朱三太即是這樣的儲戶之一:她有300元老本存在“林家鋪子”,每月利息3元。往時,林先生尚夠按時足額支付利息,而此時卻一連三個月賒欠利息,共計9元。林先生不是故意的,連續三月生意清淡,每天的收入僅夠開伙食、付捐稅,這9元利息“不知不覺就拖欠下來了”。朱三太撂下話來,錢不到手,一定不肯走。林先生生怕朱三太連吵帶嚷,對“林家鋪子”聲譽不好,只好忍痛割愛,把當天下午的收入,加上里里外外的小積余,勉強湊8塊大洋、10角小洋、40個銅子,顫顫巍巍交付朱三太。

與朱三太一樣的債權人,還有兩個:橋頭陳老七,本金200元;張寡婦,本金150元。僅拖欠的利息,加起來也十來塊錢了。這利息事關信譽,“‘不便’拖欠”,得盡快主動送去。上海東升號家的收賬客人也即將駕到……林先生不得不暗下決心:萬不得已,就去恒源錢莊借款!明知自己的生意間接被地主和高利貸盤剝,但無計可施,這正是林先生的無奈和悲哀。

為應對即將來臨的債務催收,林先生早早就將得力助手壽生派出去收賬。可是過了好幾天,早過預定的歸期,壽生還是無影無蹤。上海戰爭的消息傳來,林先生更是心驚肉跳,他生怕栗市快班被搶,壽生有個三長兩短。其實較之戰事,栗市快班被搶算什麼呢?但林先生此時對恐怖事件的最大想象力,也就在這個份兒上。壽生如果一直不露面,林先生就只能去恒源錢莊借款,這意味著又將多負擔五六十元的利息。對林先生來說,這比刮骨削肉還疼千萬倍!

壽生沒來,上海東升號家的收賬客人到了。林先生想請對方多等一兩天,但催收者立馬拒絕:“林老板,你也是明白人,怎麼說出這種話來呀!現在上海開了火,說不定明后天火車就不通,我是巴不得今晚上就動身呢!怎麼再等一兩天?請你今天把賬款繳清,明天一早我好走。我也是吃人家的飯,請你照顧照顧罷!”

林先生無奈,前往恒源錢莊告借。路上他擔心的是,恒源錢莊的經理會不會趁人之危,坐地起價,趁火打劫抬高利息。然而,事實證明他多慮了。等他到恒源錢莊,經理一句話:上海戰火一起,罷市風行,錢莊銀行全部歇業,恒源錢莊也無法籌措資金了,比林先生信用記錄更好的客戶都做不了啦!林先生還想求求情,結果恒源錢莊的經理也加入討債者的行列:“林家鋪子”先后借款600元,年關前得如數歸清;為免難堪,提前告知……

林先生實在是走投無路:催討無計,告借無門,拿什麼對付一群如狼似虎的債權人?他面前只有一個選項:“暫停營業,清理賬目”,也就是宣告破產。宣告破產的后果,他不是沒考慮過,“他這鋪子里早已沒有自己的資本,一旦清理,剩給他的,光景只有一家三口三個光著身子!”

一家三口的晚飯,林先生吃得極其難受,“他決定非到最后五分鐘不讓老婆和女兒知道那家道困難的真實情形。”他的小算盤是這樣打的:如果壽生能收回來80%的債務,他給別人也先借口戰爭還個七八成;剩下的600元,拼命減價甩賣,有點現金流,過眼前再說。

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對門的裕昌祥,既是同行也是對手,也掛起“大放盤照碼九折”的標語。林先生心思還沒回到自家店里,上海東升號家的收賬客已在柜臺上恭候大駕。而且這些收賬客就坐守柜臺,林先生可謂驚恐萬狀:“這件事要是傳揚開去,他的信用可就完了,他的債戶還多著呢。萬一群起效尤,他這鋪子只好立刻關門。”林先生低三下四請客人去內宅,客人就是寸步不移;林先生心急如焚,還得故作輕松,有一搭沒一搭陪收賬客閑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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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大救星壽生回來了。壽生九死一生,差點被部隊抓去當兵;費盡九牛二虎之力,收回來債權如下:大洋11元;小洋200角;鈔票420元;即期莊票2張(規元50兩、65兩)。這些即便全部給上海東升號的收賬客,也還差一百多元!

茅盾寫道,“林先生凝神想了半晌,斜眼偷看了坐在那里吸煙的上海客人幾次,方才嘆一口氣,割肉似的拿起那兩張莊票和400元鈔票碰到上海客人跟前,又說了許多話,方才得到上海客人點一下頭,說一聲‘對啦’。”

但上海客人要求把莊票兌成鈔票。林先生只好派伙計去恒源錢莊。但恒源錢莊先到先得,收了莊票,不肯付錢,抵扣林先生在恒源錢莊的借款。林先生冒雪親自前往交涉,依舊毫無所獲。

林先生幾乎欲哭無淚。在債權人東升號收賬客面前,他無計可施,賭咒、求情、下話都不行。最終,林先生忍痛把最近幾天的營業收入,合計50元,總共450元交給收賬客,這才打發走這位“瘟神”一般的債權人。

在本鎮,林先生還有600元的應收賬款。但這600元如何收、能否收回來,都不好說。他的兩個債務人,南柵的聚隆、西柵的和源,總計欠林先生三百多,但此時都傳出倒賬的流言……大廈將傾,債務如山,當債務人不易,當債權人又能怎麼樣呢?

果不其然,勉強過完年,鎮上的大小鋪子倒閉28家,這里面就包括“林家鋪子”的債務人聚隆與和源。大年三十晚上,林先生派壽生去討賬,勉強拿回來二十多元,清償率不及10%,兩家老板早已失蹤。林先生尚且不到失蹤的地步,但恒源錢莊也放出話來:正月初五開市時,派人來林家鋪子里“守提”,“賣得的錢,八成歸恒源扣賬。”

林先生實在是走投無路。大年初四,林小姐為付吳媽的工錢,讓小學徒把大綢新旗袍送去當鋪。也正是民不聊生之際,當鋪剛開門就止當,不論多值錢的衣服,“兩塊錢封門”,一律只當兩塊錢,愛當不當。晚上,林先生籌措3元錢,辦一席酒席,吃所謂“五路酒”,商量新年營業方案。——這一餐飯吃得很有價值,一個伙計的建議激發林先生的靈感:來小鎮的上海難民甚多,鋪子里雖然貨品漸少,但積壓的日用雜貨、臉盆毛巾,正好卻派上大用場。

說干就干。“林家鋪子”干活不乏好手。正月初五開市一天,營業額近100元,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成就。唯一的遺憾是,恒源錢莊當天直接提取八成營業款,林先生頗為掃興;而儲戶朱三太、陳老七、張寡婦,被人慫恿,也來找借口預支利息,甚至想提拔存款。當然也有好消息,“聽說又到了一批逃難人”。

商業上的轉機,并未持續太久,“林家鋪子”迎來更大的壓力:第一,鎮上四十多歲的卜局長,看上17歲的林阿秀,擬娶過去當小老婆;第二,黨部抓走林先生,說是外界謠傳林先生準備卷款潛逃,“林家鋪子”除莊款和客賬外,還有朱三阿太、陳老七、張寡婦等孤寡老人存款650元,黨部為孤寡老人謀利益,所以把林先生扣下來;第三,對門裕昌祥趁機挖貨,要求150元收購“林家鋪子”的所有庫存;當時商業凋敝,現貨為王,此舉徹底斷了“林家鋪子”繼續經營的可能性……

把貨全部轉給裕昌祥,所得恰好夠去“撈”林先生。賄賂花了100元,林先生總算被放出來。然而,此時“林家鋪子”已無貨可賣,債務纏身,毫無出路。

《林家鋪子》第7節開頭,茅盾這樣寫道:“林家鋪子終于倒閉了。林老板逃走的新聞傳遍了全鎮。債權人中間的恒源莊首先派人到林家鋪子里封存底貨。他們又搜尋賬簿。一本也沒有了……十一點鐘光景,大群的債權人在林家鋪子里吵鬧得異常厲害。恒源莊和其他的債權人爭執怎樣分配底貨。鋪子里雖然淘空,但連‘生財’合計,也足夠償還債權人七成,然而誰都想只想給自己爭得九成或竟至十成。商會長說得舌頭有點兒僵硬了,卻沒有結果。”

朱三阿太、陳老七、張寡婦成為債權人中,鬧得最兇的幾個,林先生家的祖宗八代都被問候了個遍。他們準備去黨部討個說法——黨部天天叫嚷保護窮人,現在到了保護窮人的時候。他們滿懷期待。

然而,黨部門口有警察把守,遠遠地呵斥這些可憐的債權人:“滾開!不許過來!”

“我們是來告狀的,林家鋪子倒了,我們存在那里的錢都拿不到……”

警察們只是嘴上呵斥,但警察背后跳出來一個黑麻子,卻朝這三個孤寡老人大打出手,嘴上還罵罵咧咧:“不識好歹的賤狗!我們這里管你們那些事麼?再不走,就開槍了!”朱三阿太、陳老七、張寡婦都挨打了,他們邊喊邊逃……

《林家鋪子》是這樣結尾的:朱三阿太、陳老七、張寡婦拼盡全力,總算逃出警察的包圍圈。但是,張寡婦跑了一段路,才發現孩子沒了。茅盾寫道,“她帶哭帶嚷地快跑,頭發紛散;待到她跑過那倒閉了的林家鋪面時,她已經完全瘋了!”

(作者陳夏紅為中國政法大學破產法與企業重組研究中心研究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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