熱門測算
八字精批 紫微鬥數 八字合婚 終生運勢

算命說命中帶煞什麼意思的簡單介紹

解夢佬

算命說命中帶煞什麼意思

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:公子淑圖 | 禁止轉載

認識綠瑤的時候,她還不是綠瑤,而是小有名氣的紀實性作家綠妖。

那是一年前的初春,我獨自一人去鳳凰旅行,明明是淡季,可中意的客棧卻只剩下唯一的一個房間。

我就是在那里見到綠瑤的。她本已訂到了最后一個房間,看到我失望的模樣,竟忽然問我,要不要一起住,那是一個雙人的套間。

我這才抬頭看她,只一眼便被驚艷。

那天她穿著一身暗綠色的長裙,頭發懶懶的挽在肩頭,額間一點殷紅。笑起來的時候,美麗的臉上帶著一種天真的嫵媚。

我盯了她許久,慌忙從包里翻出一本游記,指著作者的照片問她,“你就是綠妖?”

綠瑤沖我開懷一笑,說:“是的。”

旅行便從這里開始,我為遇見喜歡的作者欣喜不已,并發現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作家那般桀驁冷漠。相反的,她身上有一種熱烈的氣息,讓你在頃刻間愛上。

那是一場無比美妙的旅行,我們去游覽沈從文的故居,在沱江上劃著小船高歌。夜晚從篝火舞會中跳出來,在唱著民謠的清吧里點一首歌,喝一杯酒,往日的種種如電影般從腦海中一幀幀流過。

那些夜晚,我聽她一點點說起過往。像是分辨香水的基調一樣,分辨出她說起舊愛的悵惘、童年的困惑、旅行的快樂與冒險的刺激。

我不知道她為何愿意同我說起這些,或許是因為旅途寂寥,或許由于我是她的讀者。又或許什麼也不是,她只是想有人能聽她絮語而已。

我突然無端地心疼這個女子,有時候甚至會想,若自己是個男人,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愛上她吧。

然而,我只是她旅途中一個匆匆的過客,就如她生命中許多過客一般,我們的生活截然不同,注定只能短暫相逢。

旅行結束后,我又回歸了朝九晚五的生活。直到搬家那天整理舊物,偶然翻到她送我的一張照片。

那是她在西湖拍的——倚靠著斷橋的欄桿,仰身撫發,清風將她的嫵媚一絲絲吹散,飄揚在江南煙雨的清香之中。她抬眼看著鏡頭,眼神落寞而悵惘,卻又帶著野性的熱烈,像一只跌落人間的小妖。

就在那一刻,我決定將她的故事寫下來,即便無法再見,這樣的女子,也值得永遠被記憶珍藏。

01

那是數九寒冬的一個雪天,風刮得窗外嗚嗚作響。

許家溝的一棟瓦屋里,爐火燒得正旺。大堂里圍坐著老老少少十來人,此刻都靜默著,只聽見二樓聲聲慘烈的叫聲,伴著產婆斷斷續續的安慰。

這是許三山媳婦兒的第一胎,摔了一跤,早產,又是這麼個大雪天,根本沒法送醫院。

村里有經驗的產婆都請來了,老父在祠堂里叩香。他那纖弱的媳婦兒能否挺過去,真還是個未知數。

這會兒,老許家的幾輩人都到了,一起在心里祈禱。據說,愿念的力量能帶來奇跡,這兒的人,都信。

“噼啪……”

爐里的火猛地躥起,忽然,所有聲音都停了,世界像靜止了幾秒,直到孩子的哭聲傳來。風聲、人聲、嬉笑呼喊聲才悉數涌來,活了這一室煙火。

就在那時,篤篤的叩門聲響起,只見一老嫗站在門外,鶴發童顏。開口便要收這女娃為徒,說其命格帶煞,常人鎮之不住。

許三爺剛從祠堂出來,聽著這話,頓時臉紅脖子粗。砰的一聲關上門,余光卻瞥見,天邊掛著一輪月亮,紅得有些刺眼。

產婆跑下樓報喜,真被那老嫗說中,果然是個女娃。

許三爺再打開門,哪里還有老嫗的蹤影。只在門上掛著一串珠子,青碧色,七顆,黃紙條上寫著“綠瑤”二字。

后來的許多年里,許三爺經常想起那一天。綠瑤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扯他的胡子,說:“爺爺爺爺我餓了,你不要又發呆!”

許三爺看著一派天真的孫女兒,嘆了口氣,佝著腰慢騰騰地往廚房走。

就在許綠瑤出生的第二年,也是一個大雪天,許家溝來了幾個年輕人,說是來收購臘肉的。沒想到遇到這麼個天氣,無處留宿。

許三山是熱心人,留三人吃了晚飯,讓媳婦兒收拾出一間堆雜物的屋子,給幾人過夜。

那一天,許三爺在鄰村的郝家主持喪事,半夜回家,只聽見孫女哇哇的哭聲。他慌忙爬上樓,只見綠瑤躺在血泊中放聲大哭,身邊,是兒子兒媳已經僵掉的尸體。

一歲不到的綠瑤,就這樣失去了父母。

喪事過后,許家的長輩們匯聚一堂。想起那個老婆子的話,要把這丫頭送走,卻被許三爺生生攔下。

他放出話,誰要敢動他孫女兒一根指頭,他拼了這把老骨頭也不放過他!他青年喪妻,老年喪子,如今半截身都快入土的人了,這孩子,是他唯一的念想,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把她養大。

次年秋天,警察抓住了那伙人,他們本打算只偷點錢糧,不想孩子突然大哭,驚醒了熟睡的夫妻倆。扭打中他們失手殺死了許三山,最后連著他媳婦兒一起。只是,看著那哭得幾乎氣絕的小嬰兒,終究還是沒下得去手。

不久,法院的判決下來,三人因故意殺人,判處無期,終身監禁。

許三爺抱著綠瑤,踉蹌地走出法院。他望著懷里熟睡的嬰兒,干癟的臉上,淚痕交錯。

日子如白駒過隙,一晃便是十年。

小綠瑤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水靈,舉手投足間有一種渾然的嬌媚。

若生在都市,這嬌媚頂多是被贊譽的明珠美玉,可偏生是這偏僻落后的鄉村,加之她不幸的身世,這容貌便成了又一個身懷妖異的證據。

否則,都是吃五谷粗糧長大的,為何你許綠瑤就膚白勝雪,杏眼桃腮,別家的孩子則是被吹得皸裂的小臉?

每當綠瑤委屈地跟爺爺告狀,許三爺就虎著臉,拿著趕牛的長鞭要去抽那些大嘴巴。

這十幾年里,爺孫倆相依為命,日子過得雖苦,卻也多了幾分自在。許三爺年輕時當過兵,文職,寫得一手好字,閑暇時便教綠瑤練字,說“武能煉人,書能練心”,她這樣的孩子注定得比常人心志更堅些。

丫頭倒也爭氣,一手毛筆字寫得恣意,即便腕力不足,卻生生被那瀟灑襯出幾分風骨。

其實,一歲抓周時,大家都以為會因為她父母的喪事不辦,許三爺卻仍是給她辦了。滿滿一桌子物件兒,小嬰兒沒挑綾羅,沒選刀槍,偏偏握了一桿筆,再也沒瞧過其他的一眼。

“文能揮筆安天下,武能策馬定乾坤”,這許三爺,真是把他孫女兒當著將才來培養著。

02

為了綠瑤的學習,初中的時候,許三爺就把她送到了縣城的重點中學,這一過就是三年。

高中時,綠瑤考上了市重點高中,離家六七百公里,高速沒通的時候得坐十三四個小時汽車。許三爺索性不種地了,托人在城里找了個清潔工的活兒,爺孫倆擠在出租屋里相依為命。

許多年后,綠瑤回憶起那時候的生活,卻一點不覺得辛苦,反而是她生命里難得的幸福時光。

那時候,她平常上課,周末就做了飯給許三爺送便當。也就是在那時候,她迎接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轉折。

許三爺上班的地方,原是老電視臺的大樓。后來電視臺搬遷,這里便入駐了許多私有公司,承接電視臺的一些欄目制作。

那天中午,綠瑤去得早,剛到十二樓,便被夸張的歡呼聲引了過去。原來一個欄目組的同事們在慶祝,他們最新的一期節目取得圓滿成功。

綠瑤看到他們臉上的笑,那種暢意的自豪,像閃著光,撲棱棱地散進她眼里。

那個男人就從光亮里走出來,歪頭看她,嘴角一抹笑意,問她站在這兒發愣干啥?

綠瑤愣了好一會兒,才抬起頭,問他們是在做什麼。

男人告訴她,他們這一期做的專欄,是關于城市“流動兒童”的。他們跟著農民工父母在這城市遷移、流浪,因為各種原因無法進正規的學校,無法接受應有的教育,被嘲笑,被歧視……

他說,全中國上千萬的孩子過著這種生活。他們想通過報道,幫助這些孩子,哪怕只有一個人聽,哪怕只多讓一個人關注,他們所做的一切就有意義。

而這一次,他們的報道不僅得到眾多人的響應。而且剛得到通知,市長拍板兒撥下經費,他們就能將這檔欄目一直做下去!

許是微醺,那天男人和她聊了很多。學習、工作、生活、理想,綠瑤徹底被他廣博的胸襟所折服,崇拜地看著他,兩只眼睛都放著光。

那一年,許綠瑤十七歲,高三。她第一次鄭重地在宣紙上寫下兩個字:理想。

自那之后,綠瑤每次去給許三爺送飯,都會故意去欄目組晃蕩。

有時候能見到男人,有時候見不到。她就提著水桶和抹布,幫許三爺打掃清潔,只為有機會多跟他說幾句話。

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成人的世界,充滿無限好奇。

漸漸,她和男人變得熟悉,知道他叫文剛,是欄目組的總編;知道他今年二十八,有個小他五歲的女朋友,未婚;知道他之所以選擇新聞行業,是因為大學實習時,看到了隱藏在這繁華背后太多的真相。

他說,我們生活在充滿謊言的世界里。但是,每個人都擁有知道真相的權利。

在他身上,綠瑤看到了理智、堅韌與正氣,像太陽一般。所以,高考的志愿書上,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新聞,并在那個八月成功地拿到了復旦大學的錄取通知書。

那一天,許三爺破天荒地學著城里人,給綠瑤弄了個小Party。除了她幾個要好的同學,竟然還請來了文剛。

酒過三巡,同學們陸續回了,只有文剛還拿著酒杯跟許三爺對飲。他拍拍綠瑤的肩,說從沒見過她這麼有天賦的孩子,假以時日,定能有一番作為。

許三爺高興得語無倫次,一個勁地感謝他的幫助。那些塵封的過往隨著酒傾倒出來,綠瑤坐在旁邊,恍惚是在聽別人的故事……

最后,許三爺和文剛都醉了。綠瑤把文剛扶上沙發,蓋上薄毯的時候,她輕輕吻上了他的唇。

溫軟、濕漉、混著煙草的辛與酒的辣。

03

大一的寒假,綠瑤用打工攢下的錢買了人生中第一張機票。只為最快地飛回重慶,跟他表白。

然而,當她迫不及待趕到電臺大樓時,文剛的同事卻告訴她,他在醫院。

半年前,文剛為了一起報道混進一家化工廠。兩個月的世間,資料是搜集到了,人卻檢查出,得了肺癌。

隨著報道的深入,更多內幕被挖掘出來。化工廠內部的政治,為預防檢查的秘密污水排放地,深受化學物品危害的民眾……

后來,全市大規模排查不合格的化工產業。那段時間綠瑤經常看到這方面的報道,然而,署名卻并沒有文剛,原來他已經進了醫院。

聽他們說,文剛和女朋友分手了,自從一蹶不振。那個像鋼一樣堅韌的男人,原來也有自己的軟肋。

綠瑤沒有去醫院,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,她就走在雨里。從電臺大樓到家,整整三個小時。踏進家門的那一刻,瓢潑大雨倏然而止,她先是一愣,繼而卻是笑了。

她想起年幼時的傳言,說她命中帶煞,克父克母天生妖異。說她不該叫綠瑤,應該叫綠妖!

那一天,她笑著笑著,忽然覺得那或許是真的……

那個冬天,綠瑤每天都在醫院陪文剛,端茶倒水,洗衣送飯,照顧得無微不至。而文剛也從最初的拒絕、尷尬到最后逐漸接受,或者說是敗給了女孩的固執。

只是,他內心覺得虧欠,因為沒有什麼能回報的。直到女孩在那個明朗的午后,輕輕吻住他。

她說:“我從十七歲起,就開始喜歡你。如果說這場病還有什麼意義的話,那就是,能讓我靠你這麼近,這麼久。”

他一時呆住,無法動彈,但自那之后,他再也沒試圖趕走綠瑤。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,承受不起一個少女的愛情。可若不承下,那卻會變成她心里一個永遠的遺憾。

而他唯一能做的,便是將畢生所學一一教給她。即便給不了她愛情,或許能以另一種方式保護她。

也正是在那個寒假里,綠瑤從文剛那里看到了另一個世界,那個記者眼里的真實世界,那個藏在這繁華陽光背后的陰暗世界。

從迷茫到害怕,從猶疑到堅定,她覺得自己抓住了一些東西,同時承載起另一個人的夢想。

然而,文剛終究還是沒熬過那個冬天,就在綠瑤開學一周后,許三爺告訴她文剛去世了。

那天她在宿舍的樓頂坐了一夜,她哭著問許三爺,自己是不是真是災星煞星,為什麼每一個她在乎的人,都不得善終?

許三爺說不是的,那是他們自己的命數,是他們與你的緣分太短。說你看,爺爺我這些年不是越活越精神嗎?

綠瑤就一直哭,哭到最后眼淚流干了,手機沒電了。她就在樓頂的寒風中睡了一夜。

那夜之后,綠瑤大病了一場,甚至沒來得及趕回去參加文剛的葬禮。許三爺心急如焚,坐了三十個小時火車趕來照顧她。

半個月后,綠瑤逐漸康復,但整個人的音容笑貌似乎都隨之變了。原本紅潤飽滿的雙頰變得清瘦,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也沉靜下來。

笑起來的時候,那張揚明快的臉變得溫和內斂,美麗而堅定。

自那之后,她一心撲在學習上,斬獲每一學期的年級第一和全額獎學金,并在三年內修完全部學分。

當導師激動地將保研消息告訴她時,她站起身,朝那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,然后選擇了提前畢業。

她回到了重慶,拿著幾近完美的簡歷進了文剛曾在的欄目組。三年過去,當初熟悉的身影早已四散離去。然而,依舊有無數新鮮的面孔涌進那棟陳舊的大樓。

她站在樹蔭遮蔽的樓頂,閉上眼,感受著胸腔里奔騰的血液,年輕、鮮活、源源不絕……

04

生活似乎終于步入了正軌,朝九晚五,疲倦卻安穩。

綠瑤替許三爺辭去了清潔工的工作,住處也搬到單位附近的老小區。

周末陪老人逛了幾次花鳥市場,本想讓老人過過遛彎逗鳥的悠閑日子,許三爺卻和幾個老頭一起租了個棚子,做起了花鳥寵物的生意。

綠瑤知道老人是閑不住,笑笑不語,私下卻早把所有執照證件辦得妥帖。

看著忙前忙后卻依舊精神矍鑠的老人,她突然覺得,或許爺爺說的是對的。那些不幸離開她的人,不過是彼此緣分不夠罷了,否則怎麼會比不過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呢?

然而,就在她逐漸對那些過往釋懷時,生命中的又一個劫悄然而至。

原本,那只是一起常見的民工聚眾事件,據說包工頭攜款跑了,又是年關將近,大半年沒領到錢的農民工就罷了工聚眾要錢。

可不知道誰報了警,聽到警車的聲音,幾個年老的民工一驚之下爬到了樓頂。其中一人失足跌下,當場氣絕而亡。

那條新聞是綠瑤去跑的,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團黑影跌落,砸出一朵巨大的血花。

那是她第二次親眼目睹死亡,帶著濃烈的腥,勾起那以為早已忘卻的記憶。那一刻,她丟掉了話筒和耳機,趴在地上吐到幾乎昏死過去。

在那之后,作為事故的親歷者,她采訪了受害者的家庭,并對此次事件進行深入報道。

也是那時候她才發現,像這種拖欠工資的事已成常態。尤其是在這種貧困落后的小山區,一年到頭能拿到點兒錢回家過年,就算是幸運了。

其實像這種聚眾鬧事的情況都是極少數,一來投訴無門,二來能在城里開地皮的人誰不是有點背景的,你若找麻煩,還指不定誰先找上誰。

便是受害者的同村,就有好幾人因為“不聽話”“找麻煩”斷過胳膊折過腿。

那次報道獲得了很好的反響,雖然并沒有達到期許的效果,但對綠瑤他們這批人來說,已是很大的激勵了,畢竟這是一個信息泛濫而又健忘的時代。

正因如此,自那之后,組里專門成立了一個“特殊新聞處理部”,也就是需要持續跟蹤,深入報道,甚至會有一定危險性的事件。

毫無意外,綠瑤成了第一個報名者。

最初只是一些民生新聞,例如某些口碑很好的小面、火鍋,卻被透露使用罌粟殼;一些孩子因過重的補課壓力,而離家出走;退休老人所面臨的成為“全職保姆”的壓力……

漸漸的,隨著他們對跟蹤報道的逐漸熟悉,越來越多的事件曝光在他們面前,甚至很多被業內人士稱作灰色地帶的事件。

就是在那時候,綠瑤遇見了三白。

那是一次普通的聚會,幾個同行業的朋友約在一起喝茶聊天,更多則是探討最新的專題,很有種頭腦風暴的感覺。因為氣氛輕松,反而會有更多天馬行空的點子,很是有趣。

三白便是被朋友帶過來的,起初大家還很意外,這種聚會一般是不帶外人的,直到朋友說他是個小說家,想跟著來找找靈感。

那天,三白穿了一件白T恤,再配上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白球鞋,綠瑤不由笑道,說三白三白,真是人如其名。卻不想,三白看著她,竟一下子紅了耳朵,引來大家一陣調笑。

那一場聚會,他們總共也就說了一兩句話,大多時間是大家熱烈地討論著,三白像小學生一樣坐在旁邊聽著,不時掏出筆寫上幾句。

直到離開的時候,三白竟主動找綠瑤要了聯系方式。只說聽聞她有一位爺爺,是真正當過兵上過戰場的,自己正在寫一篇抗日題材的小說,問有沒有機會,能不能采訪采訪他?

綠瑤不由笑了,說究竟你是記者還是我是呀?這麼拙劣的搭訕技巧,虧你還是寫小說的呢!

三白被嗆得滿臉通紅,就在尷尬得不知道怎麼收場時,綠瑤卻拿過他手中的筆,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。說要是常有人來照顧她爺爺的生意,也還是蠻不錯的。說罷搖搖頭,帶著笑意瀟灑離去。

那天的綠瑤穿了一條紅裙子,垂至腳踝,黑色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。在閃耀的霓虹中走著,每一步都搖曳生姿,直讓內斂的三白在門口站了半個小時。

05

自那之后,三白成了許三爺的常客。而這常客又與一般人不同,還兼著幫他灑水種花,喂鳥養魚,閑了就聽他講年輕時的事。本來兩個星期就能講完的故事,因著三白不著急的緣故,講了整整兩個月。

當然,精明如許三爺,早看出端倪。不然那小伙子也不會每天都下午來,專盯著他孫女兒下班的時候。

許三爺挺喜歡這小伙子,樂意撮合,便時常找著各種理由開溜,然后告訴綠瑤這個魚缸要搬,那個花架要修,這些事自然就落到了三白身上。

一來二去,眼見著綠瑤和三白相處越多,交流越多。直到有一天綠瑤告訴他,她準備跟三白合作,她提供真實的新聞素材,而三白則負責后期加工,把它們變成小說。

這樣一來不僅他們的閱讀人群會擴大,影響也會加深。

許三爺自是舉雙手贊成,只是心里多一層顧慮。所謂樹大招風,若真寫出什麼轟動性的東西,像他們這種一窮二白的小年輕,難免會有風險。

然而,那時的綠瑤堅定而無畏。她明辨黑白,分明善惡,堅信光芒總會照過黑暗。三白亦是同樣的人,看似害羞內斂,內心卻強大無匹,文人的情懷與氣魄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。

他們開創了一種“小說式新聞”,就是在新聞報道結束后,以新聞中的人物原型進行刻畫再創造,變成閱讀性強的小說。

僅僅三個月時間,兩人一起創立的微博賬號就有了上百萬粉絲,公眾賬號的文章,點擊量也持續十萬以上。綠瑤成為欄目組最年輕的組長,當然,也毫無意外地和三白走到了一起。

后來回想,那是綠瑤年少時最得意的日子,做著喜歡的工作,愛著最好的男人,孝敬著最親的爺爺。一時風光無限好,幾乎就忘了這條路上的重重危險。

最先發現這一預兆,是在一個加班回家的晚上。那天是去做一個“代孕媽媽”的跟蹤采訪,當事人家住得偏,又是雨天堵車,所以她很晚才回去。

這一路她總覺得有人跟蹤自己似的,可細看又沒有人,她急著給爺爺買感冒藥,也就沒怎麼在意。

只是,自那之后,她時不時覺得好像有人監視自己。最近遇到的乞丐也多了,爺爺的花鳥棚偶爾還有小流氓鬧事。

直到有一天,她收到一封匿名的郵件,一張黑色背景的骷髏頭,下面一行紅字:“手上的事到此為止!管住你的眼和嘴,否則讓它們永遠沉默……”

綠瑤剛看完,整個電腦屏幕就黑了下去,是中毒了。更奇怪的是,當她用手機或其他人的電腦登錄郵箱,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封郵件了。

做他們這一行,收到威脅信并不新奇,組里凡是有點資歷的老記者都經歷過。三白也說請朋友查了,估計郵件是帶著損毀病毒,一經查閱后就會自動銷毀。

那時候,綠瑤正在做關于“代孕”的報道,據當事人舉報,這個城市其實有許多的地下代孕中介。

他們表面注冊著正規的公司,實則經營著代孕機構。他們在前期購買卵子,然后聘請代孕媽媽,再與雇主進行交易,從中賺取高額的中介費。

稍小型的機構一年能做幾十單,每單在五十到一百萬不等,而代孕媽媽則能拿到十來萬的勞務費;大型的機構每年則有上百單左右,光是代孕的女性就有一兩百人。

那是一個巨大的灰色產業鏈,無論是從道德還是法律層面,都是不正當的存在。

許多代孕女性深受其誘,亦深受其害;而那些懵懂地出賣自己卵子的女孩,并不知道那一次手術,自己的身體要承受多大的風險和傷害。

為了這個報道,他們甚至派了人假扮雇主和代孕媽媽,付出那麼多心血,怎麼可能說停就停。而且,三白的小說也已接近尾聲,甚至已有出版社提前購買了版權。

晚上,綠瑤同三白說起這事兒,三白拿著打印出來的初稿,手微微一頓,“要不,這期就別做了吧?”

他看著專心致志整理圖片的女子,眼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。

綠瑤立馬反駁,“那怎麼行,咱們付出這麼多心血!”

三白摸摸綠瑤的頭,“你的安全最重要,其他的,都沒關系。”

綠瑤笑了,眉眼里滿是女孩的柔軟,“放心吧,我會小心的。這樣的事前輩們也遇到過,就是故意嚇唬咱們而已,我才沒那麼膽小呢!”

三白看著她堅定的神色,知道自已說不動她,便把手稿拿出來,“那就請綠瑤組長多多指點吧!”

綠瑤憋著笑,下巴傲嬌地點點書桌,“放那兒吧,待我容后再閱。”

三白腰桿一彎,“喳,那小的先給組長大人準備晚餐去。”

綠瑤傲然地睨了他一眼,努力用鼻子哼出一個加長的“嗯……”

自那之后,他們由一貫的大大咧咧變得謹慎了。只要綠瑤加班,三白便會去接她,住處也由老城區搬到了三白所在的新城。

然而,意外仍是悄然而至,像是蟄伏了多日的兇獸,終于從牢籠中掙脫,肆掠而來。

按照組里的慣例,除了實時新聞,重大報道都是在周一播出。所以那個周日,綠瑤難得清閑,三白便帶了她和許三爺一起去逛園博園。秋日的陽光暖暖的,又是滿目爭奇斗艷的鮮花,三白還帶她去劃了鴨子船,玩兒得很是開心。

就在他們登上山頂的寺廟時,三白拿出一枚戒指,雙膝跪地,向她求婚。

他說:“我,沈三白,今日跪在佛祖面前起誓,此生必如三白待蕓娘一樣,愛你、護你,終生不離不棄。”

那一日,霞光滿天,他跪在佛像身前,身后噴薄出萬道霞光,成為綠瑤永生銘刻的記憶。

那天晚上他們瘋到很晚,許三爺早早回了花店,將時間與空間留給這兩個幸福的年輕人。看著綠瑤開懷的笑臉,他緊皺多年的心終于舒展開來,以為老嫗的預言被打破,他的孫女終于能過上普通的幸福的生活。

然而,就在那個深夜,他的老式手機發出嗚嗚如哭泣的響聲,綠瑤的聲音混著血淚傳來。伴著警笛與喧嘩的人聲,仿佛又讓他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。

那一晚,三白的住處起火,滿室的火光將整個小區都映得通紅,他們被煙熏醒,屋內的電器砰砰地爆炸。

就在快沖出屋子時,綠瑤想起電腦里的文件,下意識就要往書房跑。三白將她推了出去,罩著被子,一頭沖進書房。

然而,他再也沒能出來。鄰居們拉住綠瑤,待大火撲滅后,警察從里面抬出一具焦黑的尸體,懷里抱著一臺熏黑的電腦。

06

三白的死給綠瑤帶來了巨大的打擊,她無法工作,無法思考,無法正常地吃飯說話。她開始喝酒,吃助眠藥,只希望自己能睡著,因為只有在夢里才能見到三白。

不過半個月,她的體重從一百二降到九十斤,頭發大把大把脫落,眼睛里再無光彩,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。

漸漸,她甚至有了自殘的傾向,幼時的種種遭遇在這時候被一一激發。就像一顆地雷被踩中,砰地將她的心炸得四分五裂。

直到許三爺在她單位同事的幫助下,請來了心理醫生。那個年輕的男人看著她,問:“你不想報仇了嗎?你不想知道那場火災的真相嗎?命中帶煞,身懷妖異,克盡至親摯愛,這樣的命運你甘心嗎?”

綠瑤猛地抬起頭,一雙浸血的眼死死地盯著他,從齒縫里蹦出一個字,“不!”

男人滿意地笑了,手中忽地垂下一塊懷表,在綠瑤眼前規律地擺動,“睡吧,睡吧……好好睡一覺,明天還要繼續戰斗。”

綠瑤慢慢閉上了眼睛,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。那張美麗的臉,如今只剩下憔悴,眼睫顫動,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泛濫而下。

男人的手覆上她的眼,感受著指尖的濕潤,輕輕嘆了嘆,目光如老嫗般蒼涼而慈悲。

綠瑤漸漸好轉,而從警方那里也得到消息,那場火災的確不是意外,而是人有意為之。至于是誰,由于現場已被大火破壞,剛好小區那天又在檢修電路,攝像頭沒有拍到,至今尚未明確,不過很可能跟他們最近的報道有關。

自那之后,綠瑤加入了警方調查組,從郵件到被跟蹤,之前的那些預兆被一一證實。

終于,兩個月后,警方順利找出了幕后黑手,正是當時被記者暗訪的地下代孕集團的人。然而,真正的操縱者太過復雜,警方一時也沒法揪出,只得在上級的壓力下早早結案。

顯然,那并不是綠瑤滿意的結果,可她又能做什麼呢?僅靠手頭的幾份報道,那些實效性的東西被人轉瞬即忘,而真正轟動性的內容,在這個欲蓋彌彰的政治體制下根本無法存活。

她忽然對自己從事的工作感到懷疑了。文剛說,新聞是為讓更多的人知道真相,可那些真相被反復加工處理,真正的真相又能剩百分之幾呢?

之后,綠瑤辭去了欄目組的工作,她問許三爺,是不是只有做一個平庸的普通人,厄運才能從她身邊消失?

許三爺摸摸她的頭,眼里滿是痛色,說她想做什麼就去做吧。人活一世本就不易,跟著自己的心就好。

后來,綠瑤做過公司小職員,考過事業單位,無一不是在瑣碎的小事與繁雜的八卦中耗去一日又一日。

她也試著交往過大家眼中的好男人,有知名企業的高管、穩定的公務員、受人愛戴的人民教師……然而無一例外,那些男人身上都沒有誘人的鋒芒。

為了獲得體面的工作和生活,他們早已出賣了自己的童真、銳氣與夢想。那樣的生活的確安穩舒適,可對綠瑤而言,卻是一潭渾濁的死水,終會讓她窒息。

綠瑤最終還是逃開了,在征得許三爺的意見后,帶著他環游了小半個中國。老人一直向往的天安門升旗,為抗戰勝利做出巨大貢獻的延安根據地,還有杭州西湖、蘇州園林、云南大理……

一年后他們回到老家,許三爺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辭世,始終面帶微笑。

綠瑤有條不紊地處理完喪事,盡管心里悲傷,臉上卻已然平靜。

就是在那時,她突然對自己前半生經歷的種種釋懷了。就像爺爺說的,她不是妖異,也不是克星,那些沒辦法陪她一直走下去的人,不過是緣分不夠而已。

而緣分這東西,即便是陪伴她幾十年的爺爺,也一樣終有盡時。

07

自那之后,她開始了自己真正的旅行。

她加入探險隊,潛入世界上最深的馬里亞納海溝,想去看一看那里是否真的沒有任何活物。

她登上過隨時會噴發的埃特納火山,感受地面在腳下顫動,金紅的巖漿在裂縫中沸騰。

她參加過扶貧的自發性公益組織,跟著那個優秀的領導者去過最偏遠的山區。經歷過山洪、泥石流,最后將滿身傷痕的男人送回市區。

這一路走走停停,她經歷過很多兇險,卻都因著機緣化險為夷。她不再執著于幼時的那個預言,用一桿筆寫下自己的見聞。漸漸聚集起一批讀者,也能以此為生。

她也遇到過許多男人,高矮胖瘦,貧窮富裕,不一而足。他們有些擦肩而過,有些陪她走過一程,最終都不曾留下。

還好,那時的她早已釋懷。

08

我遇見她的時候,她已是小有名氣的紀實作家。喜歡旅行,愛穿綠衣,在世界各地的風景中游覽穿梭,真如她的名字,像一只游歷人間的小妖。

鳳凰之后,聽她說要去冰島看極光。據說在極光降臨之際對著天空許愿,就可以見到最想見的人。

我問她最想見誰。

她晃晃手腕上的那串碧珠,說想見出生之日的那個老嫗。問問她,如果真當了她徒弟,又會有怎樣的人生?

看著她堅定的眉眼,我想,無論是怎樣的生活,她依舊會是那個張揚、野性、熱烈而勇敢的反抗者吧。

她說,我不相信命運!

我說,我也一樣!(原題:《綠妖》,作者:公子淑圖。來自:每天讀點故事APP <公眾號:dudiangushi>,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)

本文來自:解夢佬,原地址:https://www.jiemenglao.com/suanming/364484.html